他在光华那些年 | 吕思勉的学问人生

发布者:徐 婷发布时间:2021-06-03浏览次数:69

对于“吕思勉”这个名字,不少聚珍书友可能熟知:因其与钱穆、陈垣、陈寅恪并称为“现代中国四大史学家”。而先生一生还有更多精彩与成就我们不曾了解,本期聚珍君邀大家共同赏阅先生的学问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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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读群书

吕思勉(1884~1957)字诚之,中国江苏武进(今常州市)人,出生于书香世家,16岁自学古史典籍。1905年起,先后在苏州东吴大学、江苏省立第一师范专修科等校任教。

1926年起,任上海光华大学国文系、历史系教授兼系主任。抗战期间,归乡闭户著书。抗战胜利后,重返光华大学。1951年院系合并后,任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终生教授。史学代表作品:《白话本国史》《吕著中国通史》,《秦汉史》为代表的四部断代史,《吕思勉读史札记》等。 吕思勉家学渊远,青少年时期遍读群书。23岁后方专治于史学。在元史专家屠寄(字敬山)的影响下,先生始读辽金元史,从此爱好民族问题研究,并于二十三岁青年之际,首次读遍了二十四史,甚至有传闻说先生一生共读过3遍“二十四史”。

1910年,屠宽的父亲屠敬山在南通主持张誉创办的南通国文专修馆,培养办理公文的人才,邀请他去帮忙。他便到南通任教授。

1912年,又接受杨秉锉先生的延聘,在上海商学公会办的上海私立甲种商业学堂教应用文字,并教商业地理、商业经济。因无教科书,他就边参阅日文书,边讲授。

1914年7月由沈颐介绍进中华书局当编辑,因在书局专事编辑教科书、参考书的工作,感到乏味,很想远游。1918年秋,先生的表姊夫杨成能介绍他去沈阳高等师范学校任教,于是辞去了中华书局的务。

20年代初,先生积十余年教学的经验和研究成果,写就《白话本国史》。史学家顾颉刚先生对这部通史作了高度评价,说“编著中国通史的,最易犯的毛病是条列史实,缺乏见解,其书无异为变相的《纲鉴辑览》或《纲鉴易知录》之类,极为枯燥,及吕思勉先生出,有鉴于此,乃以丰富的史识与流畅的笔调来写通史,方为通史写作开了一个新的纪元。”可以说,《白话本国史》的出版奠定了先生在史学界和学术界的地位。

1923年,应校长王饮鹤聘,赴江苏第一师范学校执教。在该校期间,他先后写成有关文字的著作四种。此外还编写了文学史讲义、群经概论、国文讲义等。

进入光华大学

1925年,上海发生“五卅”惨案,激起了中国人民极大的愤慨,其中圣约翰大学暨附属中学的爱国师生为悼念被杀害的工人,举行罢课,并在校内下半旗致哀,美籍校长卜芳济竟然蛮横无理地将国旗拉下,踩在地上。于是学生553人,教员19人愤而离校,并谋创办光华大学。张寿铺先生任校长,知名学者如钱基博、胡适、徐志摩、罗隆基、潘光旦、吴泽霖、廖茂如等,激于爱国热忱,纷纷来光华执教。

光华大学开学典礼

当时先生已在沪江大学教授中国哲学史、中国文字学等课程。但看到光华初创,便决定应光华国文系主任童伯章的邀请,赴光华任教,实实在在地为中国人自己办的大学出一把力,争一口气。

他进光华后,初任国文系教授,后历史系设立,即延为主任。每周上课十多个课时,先后开过中国通史、中国近代史、中国社会史、中国文化史、中国民族史、先秦学术概论、宋明理学、经子解题、史籍研究法及文字学等十余门课程。他常穿深色的长衫或袍子,戴一副深色的近视眼镜,谦逊、质朴、睿智而又自信,具有东方学者的风度和气质。他的讲课富有魅力,很多受业的学生认为听他讲课是一种享受。他上课时带几本古籍上堂,先用浅近的文言文,以刚劲挺拔的书法,写上一二段提纲,然后边踱方步边缓缓讲授,言词清晰,引经据典,脱口而出。

在光华期间,先生将大部分时间放在历史研究和写作上,出版的历史著作有十余种,史学论文、札记数以百计。重要的有:《先秦史》《秦汉史》《两晋南北朝史》《隋唐五代史》《中国民族史》《先秦学术概论》《理学纲要》《吕思勉读史札记》(汇编了《燕石札记》《燕石续札》未曾发表过的读史札记共526篇)。

一片冰心

1937年7月7日,抗日战争爆发,同年11月29日常州沦陷。当时他对女儿吕翼仁说:“我已年过半百,大半辈子过去了,决不向日本人低头!” 先生非常重视对学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1940年9月18日在上海孤岛上完成的《吕著中国通史》,是为适应大学文科学习通史的需要而编写的一部特殊体例的著作,此书开卷就说明宗旨:“颇希望读了的人,对于中国历史上重要的文化现象,略有所知,因而略知现状的所以然。对于前途,可以预加推测,因而对于我们的行为可以有所启示。”在书中启示读者,对中国的前途应充满信心。通过对经济制度和社会改革思想发展历史的叙述,指出只有社会主义才能彻底完成有利于人民的社会改革,以及中国必然走向民主政治的趋势。

1941年,太平洋战争发生后,日本侵略军占领了公共租界,孤岛沦陷,各大学次第停办,光华大学沪校也暂时停办。光华大学的十五位同学得知先生和另一位教授回乡的消息,于当年除夕晚上相聚在十六铺一家酒楼,为这两位深受同学尊敬的师长践行。席间,相互勉励,坚守节操,共赴国难;席后,合影留念,先生在照片右上角写上了“一片冰心”四个掷地有声的大字。

前排左二为吕思勉先生

1942年,日本侵略军为了控制沦陷区人民的抗日斗争,堆备发放“良民证”,并让每个领证人都要捺手印,他无比愤慨,决定不做这等有辱国格人格的事。此时,常州乡间游击区正在筹办中学。于是,他到常州南乡湖塘桥青云中学高中部和坂上镇大刘寺辅华中学执教,其时环境恶劣,条件艰苦,先生疲惫不堪,大病了一场。一年后,便辞去两校教职,回常州专事撰述《两晋南北朝史》,藉稿费度日。他虽然生活清苦,但是立身持正,志节凛然。在常州期间,城门口的日本兵虽撤,不必再行鞠躬礼,但有的地方仍有日本兵的岗哨,行人经过时还要脱帽,他“遂不帽,誓言吾必光复乃戴帽。”

1945年日本侵略军投降后,光华大学复校,翌年先生特在上海买了一顶六合帽戴上,扬眉吐气,昂然归故里。

蜡炬成灰泪始干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后,先生积极参与各项社会工作,先后担任过光华大学工会主席,江苏省政协委员。同时,他还对自己的思想进行回顾总结,不断地随着时代的进步而前进。1954年6月撰成的《中国史籍读法》,是他治史五十年后留下的最后一部历史著作,书中指出要用马克思主义学说,观鉴社会变迁,“因以发明其发展之由,推测其前进方向”。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先生疾病缠绵四年之久,仍抱病著作,病逝前两年尚撰《燕石续札》,校《隋唐五代史》,修订《文字学四种》,还给华东师大历史系教授校阅讲义,代孟宪承校长考查有关研究中国教育史的资料。直至1957年9月27日才将增订的《字例略说》之最后一篇《文字之改革》脱稿,10月4日至8日仍在校阅《隋唐五代史》,10月9日晚上病逝于上海华东医院。遗憾的是先生用力十年之久的最后一部巨著,未能看到它的出版,就悄悄地走了,先生可谓尽瘁于学术矣。

吕先生的著作融会古今,博大精深。为了适应史学家深入开展研究的需要,其全部著作已汇编成总集《吕思勉史学论著》,陆续出版,其著作在海外亦广泛流传,有着深远的影响。

学术思想与成就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上海师范大学的萧功秦先生在提到吕思勉先生时,曾说先生可以算是在中国现代史学界创造了三个“中国之最”,即治学最勤、著述最富、研究领域最广。说他治学最勤是因为他一生中把二十四史从头到末读过二至三遍;说他著述最富,是因为他的全部著作合计达九百万字;说他研究领域涉及面最广,是因为他的著作从先秦史、秦汉史、魏晋南北朝史、隋唐史、中国制度史、政治思想史、文化史、民族史、经学史到中国通史几乎无所不及,而且在每一方面,都有独特的见解。

喜新而不厌旧,崇洋而不唯外

以考据见长的吕思勉十分重视史学方法论,在史学方法的创立上,吕思勉可谓喜新而不厌旧,重洋而不唯外,既立足于旧式传统教育,又不拘泥于传统——“历史永远在重做之中”是其史学方法论的亮点。

动静结合,自成体系

吕思勉认为马端林《文献通考序》所概括的两端最能代表史家的意见,即“治乱兴亡”和“典章制度”,前者实为政治史,后者则包括广义文化史的内容。吕思勉在《白话本国史绪论》里首次论及这对概念,称前者为“动的史实”,后者为“静的史实”;并认为,不仅一切历史现象都包括在这两者中,历代史籍也都以二者为记载中心。

“风化”与“山崩”

在纪念吕思勉先生逝世40周年研讨会上,复旦大学的周振鹤和上海大学的李向平均提出了“风化”和“山崩”这一概念。其中,周振鹤在《吕思勉先生整理旧史籍的意义》一文中提到,吕思勉在他的本国史里主张,历史应该重视对普通人与普通事的研究,因为这是“风化”,而不应该把注意力只放在特殊人物和特殊事件上,因为这只是“山崩”,山崩的出现有时往往是风化的结果。也就是说,先生在他那个时代已经敏锐地感觉到:历史的动力并不在帝王将相,而在一般的百姓身上。他的这一观点在当时的史学界可以说是相当超前的,为我们搞清历史的真正动力指明了方向。

本文原载于2018.04.22 《乌兰察布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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