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李子云已经很久了。早在上个世纪50年代初，每次去上海作家协会开会，见她总是坐在秘书的位置上，只动笔，不动口，默不作声。但由于她姿容秀丽，人们的目光总不免时时为她所吸引。后来，我作为被批判对象，当然不会主动去接近她。但有她在场，场内似乎也觉得少了几分肃杀之气。1957年，上海作协批判资产阶级文艺思想的大会，一连开了七七四十九天，我是主要被批判的对象，我没有听到子云在会上发过言，但会议的一切记录、简报工作，都由她负责操办，所以她也一直声称曾经伤害过我。等到“文革”结束后的1979年，《文艺报》召开座谈会，通知上海作协，要我和子云以及上海文艺出版社的郑煌三人出席，但我们无论在会内还是会外，接触仍旧不多，跟子云还是没有熟悉起来。后来是因为我们一同参加上海市委宣传部主办的上海市文艺作品评奖会议，又都常常一同到王元化那里玩，元化非常健谈，而子云也是性格爽朗，语言明快，我们三个人的艺术趣味又比较接近，大家在一起聊到高兴时，真有海阔天空、鱼跃鸢飞之乐，这就逐渐成为知交了。
子云交际广，熟人多，尤其对中国文艺界的几位主要领导人，如周扬、夏衍、陈荒煤、冯牧等人，都很熟悉，因此消息灵通，大家都把她称作通天人物。她却举止自然洒脱，平易近人，人们都乐于与她交往。1999年，我80岁，学校和各方朋友为我祝寿，子云那时正好要出国一段较长的时间，便早早地托人准备好送我的花篮，并在《文汇报》上发表热情洋溢的祝贺文章，使我受之有愧，格外感动。
前年冬天，我因肺炎住院，她来看我，见我精神不错，便兴致勃勃地要请我外出就餐，结果因为主治医生不同意，只得作罢。我从华山医院病愈回家后，不久就是春节了，人来客去忙于应酬，与子云没有什么联系。有一天杨扬来看我，告诉我子云住院了，说也是肺炎，也住在华山医院。我正准备过几天去医院看望她，哪里想得到，没等到我去，她竟就撒手走了，连再见一面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悠悠苍天，真也太不够仁慈了。
至今难忘那海阔天空、鱼跃鸢飞之乐！
2011年2月2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