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08.13【来源】深圳商报
我的《艺林散叶》一书找不到了。还在手边的是《艺林散叶续编》。书是中华书局1987年4月出版的,定价1.65元,如果是现在出版,定价应该在30元了吧。
《艺林散叶》写的都是一些文人的逸闻趣事,篇幅都很紧凑,发表在报纸的边边角角上,就是所谓“补白”,作者郑逸梅因此有“补白大王”的雅誉。郑逸梅说:“我喜欢写些一鳞半爪的小品文,这是有原因的。我平素爱读《世说新语》和《幽梦影》,觉得这一类的名作,虽寥寥数语,可是辞藻很隽永;叙述很精练,以少胜多,耐人寻味。这是非学有深造者不能道一字。”《世说新语》也可以说是一本八卦之书,《幽梦影》则是另一回事。
逸闻趣事,也就是八卦。不妨说,喜欢八卦是古今人之同好。不过,现在的人喜欢的八卦,多半跟明星有关,又多跟明星们的男欢女爱之类的故事有关。是不是即使是八卦的品位也今不如昔了呢?可能未必。古代的老百姓大概也喜欢拿男女之事来消遣,不过他们不大有机会大规模地付诸笔墨,只有文人有写作、记录、出版的机会,或者说权利。现在呢,写作一事,人人皆可为之,八卦的内容就转向老百姓的品位了,因为八卦的主要买家不是文人,所以,媒体投其所好,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随便采撷一则“艺林散叶”看看:“白蕉擅画墨兰,极雅韵,且作绝句题其上,亦清逸有致:‘二月春风起睡仙,乾坤无恙酒杯圆。偶然挥洒何须诉,管领清芳五百年。’”
也不尽是这样风雅的。比如:“于右任每餐必备锅块和炒蛋。”或者:“于右任与其夫人不融洽,往往与客谈笑风生,夫人一出,立即易容,有凛若冰霜之概。”大书法家日常的一面,就这样跃然纸上。
你在施蛰存的集子里未必能够见到他这样的书信文字:“承饷樱笋,红破芳唇,洁逾玉版,色味两绝,口眼兼惠,无以报答,仅能泥首。连日阴翳,殊闷损,不知足下作何活计?弟则在院中望地看天,学井蛙而已。”“殊闷损”就是现在流行的“郁闷”一说的酸腐版吧。又忽然想到,这样的文字,很适合短信发送之。
郑逸梅模仿涨潮的《幽梦影》写的《幽梦新影》,现在看,可能更觉得“有乖时代”了。但郑逸梅说他“在所不顾”。确实,人不能太把“时代”当回事。有时看见落伍之辈,他们未尝不也是这个意思。郑逸梅有些话说得好:“独立苍茫中,自有经济在,自有学问在。”“冷眼以观世,虚心以读书。”“开窗即近银汉,闭户即属深山。”“美人与其寿,
如其夭;名士与其朝,
如其野。”“天下惟善读书者,不负花月,不脱酒盏,不离山水,不绝美人。”或许会有人说,这样的文字没有什么创造性。但郑逸梅看重的,大概本来就是传承一种美学情趣,而已。